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墙里墙外

发布时间:2025.07.02

霜花在城墙垛口绣出冰裂纹时,我们一家人踩着正月的阳光走进华罗庚公园。为的是能在十年前同样地点拍一张全家合影。那是在金坛古城外墙的一角。

老照片里,是夏天,年轻的我和妻子笑容灿烂地依栏而坐,懵懂的儿子专注于拍照以外,开心的女儿双手揽着一家人,沉肩收腹、腰杆挺拔。相片外,是阳光正好的正月,岁月留痕,儿子已经小学,女儿也已长大。不禁丝丝感慨涌上心头。

阳光虽好,气温却极低。墙外护城河已经穿上了两公分左右的冰甲,冰下枯荷的筋脉冻成水墨拓片。儿子遍寻石子,用力一甩,冰面漾开的银环声,声惊寒鸦,扑棱棱飞走。女儿呵气成云,恍惚望见太平天国的某个雪天,城外军士奋力攻城,城内守军据墙而守。矢石如蝗,声势滔天。这是一段金坛古城遗址,始建于唐代,原为土墙,明代改建为砖石,辉煌时周长4000米,高达3丈,清末太平天国起义时号称“铁打的金坛城”。

太平军两度攻打,清守军数月未破。最后弹尽粮绝,城门守卫精神崩溃打开城门,导致7万墙内百姓惨遭屠城。

几百年的岁月寒风,古城褪尽铅华,只留这短短的一段。妻子颈间的羊绒围巾被北风撩起,拂过青灰城墙的刹那,仿佛给古城墙系了条白围脖。墙外梧桐、苍松遍地,嶙峋枝桠在城砖上投下枯笔写意。女儿对着城墙哈气,白雾漫过砖缝里冻僵的苍苔,"爸爸,城墙在抽烟呢!"她指着那些被树根撑裂的豁口,五百年前役卒呵手取暖的热气,或许还卡在砖石深处。

内城墙根的香樟依然苍奖,冰挂在树冠结成琉璃。盘虬树根上,覆着昨夜新落的樟叶。风过枝桠的呜咽里,我仿佛听见大树年轮里有炭火爆开的声音,听见营房火塘噼啪的余响。儿子攥着一段树枝当令箭,绕着古树一阵飞跑,边跑边喊“报--敌军来袭!”喊声惊飞瓦楞间的麻雀。

墙内一块残碑,像块镇纸压着泛黄史册。碑文右上角冻裂的冰纹,像开在拓片上 的 梅花。记录着那一段风雪往事,无声无息。

斜阳给城墙外勾了道金边,暮色浸染瓮城时,墙外远处商厦的LED屏开始流淌银河,车来车往,高楼林立,一派繁华。你去问世间,又有几人记得那一段悲怆历史。

然而不管你愿意与否,历史终究留痕。譬如同样的金坛人,墙内为重建金坛城而迁来的江北口音,与墙外本地口音,就是印证。

归途经过城墙豁口,月光正将残垣浇铸。城墙沉默如铁。六百载寒暑在砖缝里冻结又消融,永远记忆在墙里,消散在墙外。

文、摄/罗春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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